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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;   “你作何?”宝珊本能地蹬腿,才发现自己丢了一只绣鞋。

    陆喻舟握紧她纤细的脚踝,防止她逃跑,“阿笙没事,咱们先叙叙旧。”

    不知为何,从他口中听到“阿笙”的名字,宝珊忽然自责,是她让阿笙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,以致小小年纪受尽白眼,可即便重来,她也不会堕胎,还是会坚持把孩子生下来。

    眼前这个男子,是阿笙的生父,却也是最有可能威胁阿笙安全的人。在门第的观念中,缃国公府的香火是要由世子和门当户对的嫡女延续的。在她眼里可爱的阿笙,会成为陆家人眼中污了门楣的存在。

    知道陆喻舟吃软不吃硬,宝珊镇定下来,问道:“我不欠大人的了,可大人为何反复纠缠?到底要怎样,才能彻底放过我?我已嫁他人妇,想要为夫君守寡,求大人成全。”

    原本,陆喻舟并没打算太过为难她,可那句“守寡”像是一根刺,刺得他心里极不舒服。

    他的冷静自持,在面对她时,愈发的不堪一击。

    “叩叩叩。”

    屋外有人叩门,陆喻舟敛起情绪,起身去开门。借着这个空档,宝珊跑进东卧,果然看见了安静入睡的阿笙。

    小家伙翘着一条腿,双手微微握拳,耷拉在枕边,睡相恬静,粉嫩嫩的像个小姑娘。

    一见到孩子,宝珊的心又坚强了几分,今日无论如何,都要带着阿笙安全离开,哪怕......

    她收起复杂心思,坐在床边,放下阿笙翘起的腿,俯身与他贴了贴脸蛋,“娘的阿笙,没事就好。”

    失而复得,如一口烈酒,灼辣之后送来酣甜。

    陆喻舟拎着那只绣鞋进来时,就见到这样温情的一幕。母亲对孩子的爱,是世间最纯净的,不夹杂腐质。记忆深处也曾有过绮丽绚烂的亲情,却被赵氏毁掉了......

    另一头,按照约定的时辰和地点,齐冰未等到宝珊,开始心慌,刚要回城与两名暗卫汇合,商议之后的事,却再次瞧见翱翔于空中的猎隼!

    齐冰被两件事折磨的焦头烂额,一咬牙,朝猎隼追去。

    猎隼展翅飞向迤逦的山脉,齐冰用唐刀挡开枝桠,吃力地追逐,再一次在峭壁边停下了脚步。

    猎隼落在一颗崖柏上,歪头看着她。

    这只猎隼有着极为稀有的羽毛,是太子赵祎在狩猎时救下的雏鸟,自小养在东宫,齐冰自知不会认错,朝它吹了一声口哨,猎隼扑腾两下飞了过来。

    齐冰心一喜,抬起手臂,准备接住它,不料,它竟飞向了她的身后,落在了另一个人的手臂上。

    齐冰转身时,一把锋利的环柄刀架在了脖颈上。

    执刀者,十七八岁,生得霞姿月韵,唇畔挂着一抹笑。昳晡时分,晚霞漫天,这人像一缕霞光凭空出现。

    见到来人,齐冰瞪大双眼。

    九皇子赵澈。

    他怎会出现在此?

    自太子失踪,八位皇子中除了赵澈,都想要坐上储君之位,并调动着手里的人脉,积极争取着,但无论他们怎么表现,官家迟迟不提更换太子一事。众人猜测各异,有人认为官家只看得上赵祎,也有人认为,官家是在保护下一任太子,使他不再重现赵祎的遭遇。

    收起惊讶的心绪,齐冰跪地请安,“卑职参见九殿下。”

    赵澈走上前,眼尾带着点点猩红,“你是太子皇兄的暗卫吧,我之前在东宫见过你。”

    齐冰颔首,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在此?”

    齐冰想问,他怎么在此,但对方的身份摆在那,不容她发出疑问,“卑职曾受太子命令,保护慕家二爷,后来太子遇险,卑职就留在这里等待太子的消息。”

    她只字未提宝珊和阿笙,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。

    赵澈收回刀,挑眉问道:“皇兄失踪,你就等在这里?”

    显然,她的理由拙劣,说服不了赵澈。幸好赵澈没有继续问下去。

    “殿下的隼......”在齐冰看来,这件事很重要,于是硬着头皮问道。

    赵澈也不瞒着,“从打皇兄失踪,这隼就不怎么吃喝,除了我,没人能喂它吃食,算是投缘吧,我奉旨替父皇南巡,便将它带在了身边。”

    南巡?

    齐冰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,皇家巡视各地是大事,官家让九皇子替他前来,想必是对其能力的认可,那储君之位是否要换人了?

    在她心思百转时,崖边涌来一批批的侍卫,全是皇城司的精锐。

    齐冰心中诧异不已,两年未回宫,宫中已经发生这么大的权力交接了吗?官家将最器重的皇城司侍卫分拨给了九皇子调遣......

    既然齐冰那么说了,赵澈也就表现得信了,没有为难她,抬手让她离开。

    等齐冰走远,赵澈一扬手,放飞了猎隼,转身道:“派人跟着她。”

    “诺。”

    太子皇兄怎么可能“散养”侍卫,说不定可以从她这里查到一些皇城司查不到的线索。

    赵澈负手走下山崖,十七八的少年已经表现出了老辣的一面。

    这时,当地一个姓郭的员外随着侍卫赶来,行礼后,将陆喻舟处理郭尧杰关于堤坝监守自盗的事阐述了一遍,还不忘添油加醋,说陆喻舟针对郭家人,不止扣押了郭尧杰,还将他的宗亲统统收拾了。

    郭尧杰的祖父与赵澈的外祖父私交甚好,郭家人想攀亲带故地求赵澈救人。

    听完对方的话,赵澈长眸一蔑,笑着说了句“免谈”就离开了。

    郭员外想追上去继续相求,却被赵澈的回眸吓到。

    少年的眼睛里带着不怒自威的狠厉,以及浓浓的警告。

    狡黠如他,怎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跟陆喻舟这样的大权贵交恶。而且从皇城出发之前,他就将官家的心思摸得七七八八,官家肯定也得到了郭尧杰的罪证,此番让他替御驾南巡,也是在考验他是否会徇私。

    至于官家为何花了这么多的心思考验他,赵澈自然有所猜测,一双桃花眼蒙了雾气,少年气中透着精明和老道。

    侍卫长上前,“殿下,卑职打听到,陆相和钦差们就在城中驿馆。”

    赵澈迎风一笑,“带路。”

    让他去会会这位年轻有为的宰相。

    不巧的是,他们抵达驿馆时,正赶上陆喻舟带着钦差去了堤坝。驿工招待着一行人入座。

    忽然,一间房里传出咯咯的笑声。

    小孩子?

    驿工尴尬道:“是...陆相的家眷。”

    对此,皇城司的侍卫们调笑起来,大名鼎鼎的中书宰相可从未有过妻儿,屋里的孩子怕不是陆相的私生子吧。

    赵澈捏着茶盏,眨了眨潋滟的桃花眼,问道:“雪隐在哪?”

    驿工要陪着赵澈去,被赵澈拒绝了,“本皇子如厕,不习惯让人跟着。”

    “...是。”

    挥退驿工,赵澈走出房门,绕道去了后院,停在传出孩子笑声的窗前。若真是陆喻舟藏在江南的私生子,可得瞧上一瞧。赵澈抬起手,拉了一下木牖,没有拉开,想是被人封上了。

    木牖不是用油纸糊的,而是采用了明瓦,根本捅不开。

    赵澈耸耸肩,刚要离开,隐约听见叩动明瓦的声音,他停下脚步,也抬手叩了两声。

    屋子里,阿笙透过不怎么透明的明瓦,看着这抹身影,握住小拳头又敲打起来,还开心地颠起胖胖的身子,完全不知道自己和娘亲被坏叔叔控制住了。

    听见窗外传来动静,宝珊走到窗前,仔细辨认着那抹模糊的轮廓,小声问道:“是谁?”

    清甜的女声传来,赵澈愣了一下,随即勾起唇,原来屋里不只有私生子,还有女人。

    这汴京第一公子的名声怕是保不住了。

    久久没有得到回应,宝珊默默叹息,也不报什么希望了,与其逃跑,还不如膈应膈应陆喻舟,刺激他的弱点,让他甘愿放她走。

    而他的弱点便是,骨子里的骄傲容不得旁人践踏。

    阿笙扭头看向走远的娘亲,又看向窗户,学着娘亲的语气,掩口小声问:“是谁,是谁呀?”

    脆嫩的童声逗笑了窗外的赵澈,孩子都会讲话了,陆喻舟把人藏得可真严实,不过...以陆喻舟谨慎的行事作风,没道理把私生子藏在驿馆里,就算是为了与母子多多相见,也会让驿工襟口吧。

    只有一个解释能讲通,那便是陆喻舟要给私生子名分了。

    小孩子好套话,赵澈试着开口问道:“你是谁啊?”

    阿笙正把耳朵贴在明瓦上,听见对方同自己讲话,笑弯一双大眼睛,“我是阿笙,你是谁呀?”

    赵澈努力听着阿笙含糊的话语,笑道:“我是你爹爹的朋友。”

    爹爹?

    阿笙垮了小脸,“我没有爹爹,我娘是寡妇。”

    再次听见阿笙说自己是寡妇,宝珊赶忙走过来,把他扯到自己面前,语气颇为严肃道:“孩子不能这么称呼自己的母亲,可记住了?”

    忽然被娘亲凶,阿笙懵了一瞬,低头对手指,不敢吭声了。

    宝珊虽然爱孩子,但不溺爱,该训斥的时候一点儿不含糊。

    见他不回答,宝珊捧起他的小脸,“娘亲在跟你讲话,你要看着娘亲的眼睛。”

    “...唔。”阿笙皱皱眉头,忍着泪意。

    小家伙实在是招惹怜惜,宝珊不忍再凶,又耐心讲了一遍,“以后不准这么称呼为娘,好吗?”

    “唔。”阿笙应了声,随即弯下嘴角,有点想要抱抱的意思。

    宝珊抱住他,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温声软语地说着话儿。

    等娘亲走远后,阿笙又趴在窗前,把耳朵贴在窗子上,“你还在吗?”

    窗外没有了回应。

    阿笙爬下窗子,颠颠走到娘亲身后,抱住娘亲的腿,“外面有个叔叔。”

    声音跟坏叔叔不一样。

    阿笙拉着宝珊走到窗前,用软软的指尖怼着窗户,“那里。”

    宝珊当然知道刚刚外面站着一个人,看身形还是个翩翩少年郎,但她不感兴趣,揉揉儿子的头,“是路人吧,阿笙饿了吗?”

    “嗯!”小家伙掀开衣摆,露出鼓鼓的肚皮,“阿笙好饿呀。”

    宝珊皱着黛眉拍了拍他的肚皮,抱着儿子走到大床前,“让娘看看你里面穿了件什么?”

    阿笙很听话地展开双手,等着娘亲褰衣裳。

    小家伙里面穿着一条卷了十多圈裤腿的长裤..陆喻舟给他换的....

    直到阿笙打个哆嗦,宝珊才赶忙给他穿上外衫,“昨晚尿裤子了?”

    一提这个,阿笙撅起屁股,钻进棉被里不讲话。

    宝珊拍拍他的腚,知道他又害羞,也笃定他昨晚尿裤子了。

    那陆喻舟把阿笙的裤子丢去哪里了?

    从湢浴里找了一圈,从一个盛放换洗衣服的竹篓里找到了阿笙的裤子。

    宝珊端起水盆,立马洗干净了,绸缎的料子很快干了,宝珊给阿笙换上,又把那条长裤报复似的塞在男人的枕头底下。

    华灯初上,宝珊叩了叩门,对门外的侍卫道:“孩子饿了。”

    侍卫了然,去往灶房取餐,送进了屋里。

    房门一开一翕间,宝珊瞧见了陆喻舟和钦差刚刚回来的身影,心脏蓦地加速,不是羞赧,纯粹是紧张,不知今晚要如何打击他的傲娇。

    客堂内,赵澈跟陆喻舟打了个照面,又交谈了许久,都是围绕着朝堂的事,绝口不提女人和小孩子的事,而且那会儿他在窗外听见了女人的话,得知女人是寡妇,孩子没有了父亲。

    这样想来,陆喻舟是替别人养孩子了。赵澈笑意深沉,有点笑里藏刀的意味。

    陆喻舟察觉出他目光中的揶揄,面不改色,等他们离开,才找来驿工,询问了一番。

    等驿工阐述出“家眷”这个词时,男人摩挲了一下拇指。

    二更时分,陆喻舟与钦差们商量完堤坝的事,提步回了客房。

    屋里燃着连枝灯,亮如白昼,丝毫没有深夜的旖旎氛围,想是宝珊刻意多点了几根蜡烛吧。

    陆喻舟没计较,撩袍坐在软塌上,问道:“阿笙睡下了?”

    宝珊站在门口,淡淡“嗯”了一声,带着浓浓的戒备之意。

    驿馆的客房并不宽敞,就那么丁点儿的地方,再避能避到哪里去?陆喻舟拍拍身侧,跟曾经在梅织苑时叫她过去的举动一模一样,“过来坐。”

    宝珊站着不动,“你到底想怎样,给个痛快话吧。”

    陆喻舟向后靠在软枕上,语气变得轻慢,“你心里已经想好了离开的代价,何必再问我。”

    这是间接承认了他对她的欲念?

    宝珊攥紧衣裙,缓缓走到男人面前,“请你信守承诺,今晚过后,放我母子离开,永不打扰。”

    闻言,陆喻舟眼底泛起讥诮,“你倒是挺能妥协。”

    宝珊一改温婉,反唇相讥:“面对衣冠土枭,我有的选?”

    衣冠土枭?

    陆喻舟沉了脸色,心底翻涌着不知味的情绪,面上含笑道:“那你躺过来吧,阿笙他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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