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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司马赋及策马南行,驶丽公主府不久,突然从前方交叉的巷道中走出一人。

    情急之下,司马赋及猛拉缰绳勒住奔驰的赤虬,马儿仰颈嘶鸣,前蹄高高凌空抬起扬翻一阵尘土,些许溅到那人绣有祥云瑞鹤的袍脚处,浮沾了一层细细的纤尘。

    遇此惊马,若是平常人,恐早已吓怕胆,何况还是彪悍威猛的赤虬。谢荀却面不改色淡然静立,甚至上前抬手顺着赤虬油亮密厚的鬃毛,安抚着有些躁动不安的马儿。

    “不要命了?”

    见突然出现挡了去路的人是谢荀,司马赋及冷眸中怒气暗涌,紧纂着马缰的掌青筋暴凸。赤虬随他征战多年,死在他枪下的人不计其数,死在赤虬铁蹄下的敌人,同样是数不胜数。

    “如今大事未成,我怎会不要命呢?赤虬乃是通人性的宝马,又怎会踢伤我?最重要的,是我信得过大将军精湛的骑术。”

    谢荀仰头看着一脸冷毅的司马赋及,瞥见他紧纂到骨节发白的手时,怔了一瞬,转而淡笑:“好了,这次是我不对,不该突然出现惊吓你们主仆。我反省,下不为例。”

    司马赋及缓缓松开马缰并未下马,疏松了下手指,俯眼看着谢荀。

    此时谢荀眉眼温柔,唇含浅笑,予人得见清风朗月般心旷神怡之感。若非身负血海深仇,他也该如衣上白鹤一样,不羁凡俗,僻身幽谷青山,无拘无束,又乐得自然。

    “为何如此凝视我?大将军该不会是看上我了?”谢荀见他发呆,唇角笑意愈浓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会在此?”

    司马赋及装作没听见他的打趣,想要翻身下马,却被谢荀止了。

    他拉过缰绳轻拍了下马颈,牵着赤虬不急不缓朝前走。哒哒的马蹄声回荡在清寂无人的巷道里,不闻往日驰骋沙场的峥嵘,响在耳畔的是信马看尽扬州花的悠扬。

    见谢荀为他牵马,司马赋及剑眉蹙起,冷酷的眼神中竟带了一丝不知所措的不安,又像是受宠若惊的不敢置信。

    谢荀心气孤傲,怎会甘愿为人牵马?

    感觉到司马赋及在抢拉缰绳,谢荀抬头看了他一眼,将他心思洞穿,笑道:“若是他人,我自不会甘作下贱,然你是我谢家辅佐之人,是我的君,谢家的天,为你牵马又如何呢?你适才不是问我为何会在此吗,其实今日你出府上朝之时我便跟着了,因为我发现,昨日夜里你从库房拿走了七瓶菊花露,所以我想看看,你是要送给谁。”

    司马赋及眉头皱的更紧,微斜了目去看谢荀,这家伙倒当真是一把掌家的好手,从数百瓶中拿了不到十瓶,他竟也能发现。

    “不用如此看我,现在你将军府有多少钱,精细到几两几文几个铜板,都在我的掌控之中。你休想瞒着我私挪家产转手送人。这次看在你是初犯的份上,便饶了你。”

    谢荀狐眸微挑睨向一脸冰冷的司马赋及,轻笑道:“其实你向我讨要菊花露送给月玦的那点小心思,在尚安寺时我便猜到了。这本不是什么大事,你又何必瞒我?”

    “未曾想要瞒你,难道在我自己府中,我要拿什么用什么,还要向你谢荀通报?不通报,就是瞒着你?”

    “最好是通报我,你与容弟都不是掌管家业的料,皆不知这万贯家财的积聚,乃是开源节流集腋成裘而成。只知挣钱赚钱,却不知管财掌财,无异于置沙于漏,是积攒不下的。”

    司马赋及对于掌管家业之事确实不甚精通,每月发的俸禄也只管带回府中,至于到底有多少,他却从不过问。好在大将军一职月奉十分丰厚,足以供得起将军府上下的吃喝穿用,加之他们皆是军旅出身,素日里也不追求锦衣华服珍馐佳酿,倒也未曾出现揭不开锅的情况。

    谢荀所言有理,不用司马赋及承认,谢家现在的家业,便是胜过万言雄辩的最有力证明,由不得他承不承认。

    “我反省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听司马赋及迟疑片刻才淡漠开口道句反省,谢荀忍不住笑,“呆子。”

    “呆子?”司马赋及耳力灵敏,对于谢荀适才轻不可闻的一声笑骂,他自然听得清楚。看了看前路,司马赋及轻吁一声喝住赤虬,“呆子二字,是你骂你自己吧。此方向是去城东,并非城南,你连回家的路都认不得了吗?”

    回家的路?谢荀止了脚步,心里琢磨一句,因心里高兴,也乐意多解释,“我当然知道这是去城东的路,我们先不回家,我要带你去见个人。”

    时近隆冬,城东地势较高处的旷野平坡白草萋萋,寒风于此无阻无拦的肆虐,卷着枯枝败叶平地而起,一方孤零零的土丘赫然出现在眼前,木碑上系着的白绫呼呼烈在风中,奏着孤寂的悲歌。

    司马赋及翻身下马,看了眼谢荀,原来他要带他见得人,是个入了土的亡人。

    “坟中埋的,是何人?”

    谢荀身上清风朗月之感一抹而去,脸上神色冷漠如霜,他朝眼前孤坟走去,淡淡说道:“你看了,便会知道。”

    司马赋及踩过枯朽的干草,缓缓踱到坟前,简陋的木牌上篆刻的字迹有些熟悉,那个名字也有些熟悉——裴喻舟。

    “爱徒裴喻舟之墓?”

    目光从上二下看过碑文,司马赋及认出这是谢容的字,若此碑是谢容所立,那坟中人便是他的徒弟。只是他怎的不知道,谢容什么时候收了徒弟?

    “看到这个名字,难道你还猜不出他的身份吗?”

    谢荀上前,将被风刮到木碑上的破败烂草拂掉,把歪歪斜斜的木碑重新扶正。几只釉色玄黑的酒坛凌乱得堆在坟缘处,他的容弟,应该是又来与他的徒弟喝过几次酒吧。

    “他是,裴家的人?”

    虽是问话,可司马赋及语气里却已带了七八分的肯定。

    谢荀点点头,将那几只酒坛收拾了,说道:“我想你应该听说过,月余前,皇后昭阳殿里出了四个不知来历的奸细,其中一人还在殿中大骂秦氏一族弑主杀君猪狗不如,被秦昊认定为前朝余孽之事。”

    司马赋及本就冰冷的眸里闪过一道寒芒,此事虽被秦昊压了消息,可在宫里的编入金吾卫的定危军却不是瞎子聋子,他自然也知道。

    秦昊肯将其他案子交给他查办,可涉及所谓前朝余孽的事,却绝不会让他插手,而是交了他信任的雪子耽。所以此事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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